逍遥腿毛S

【索路】最亲密的关系

*原著向

*主索路,副香路

*索路双箭头,香单箭头路,微虐香


9000

============



山治歌颂爱情,欣赏女性,哲普自小的照顾与巴拉蒂餐厅同事的插科打诨也让他的人生中不乏亲情与友情。他理所当然同世间的人们一样,认为人与人间的亲密关系不外乎三种,即为爱情、友情、亲情。任意一种达到了巅峰,便可谓是最亲密的关系。人类复杂的情感之所以能被清楚划分,也是因为这三者间的界限本就分明,分明到足以达成共识。在加入草帽海贼团之前,山治的确是这么想的。

 

草帽海贼团里,有两个人的关系完全无法用他认知里的任何类别来概括。爱情、友情、亲情,两人之间似乎早已超脱了这些情感定义,而每一种情感却又都能在两人之间得到最巅峰的体现,以至于在草帽团坚定一体的羁绊之中,唯有这两人间特殊得容不下其他人。

 

早在山治以厨师的身份入伙的那一天,他已有所察觉。

 

要说海贼,山治在餐厅里工作时见过不少。他作为一个厨师,在餐厅间穿梭着上菜,愚蠢而又狂妄的海贼每隔两天就会来几拨。时间长了,他还得以旁观一些海贼团的分裂现场。因利而聚,因利而散,这是山治对海贼们的基本认识。

 

然而,在这距离伟大航路尚远的东海,在区区四人、还四分五裂的海贼团之中,那位刚吃完败仗的绿头发剑士却用引以为傲的剑直指上苍,称呼他的船长为海贼王。

 

他躺在那艘小船上,可怖的伤斜贯胸膛,情况再糟糕不过了,他却毫不犹豫地对一个少年俯首称臣,仿佛已透过伟大航路的迷雾看见那把属于王的宝座。

 

这样的忠诚是真实存在于一个海贼团之中的吗?山治那时转头,看见平常嘻嘻哈哈的少年龇目欲裂,望着远方的小船,几乎将下唇咬出血珠。少年的心实打实系在了那人身上,那份忠诚与海贼团、与海贼王的梦想,似乎也不那么紧密相关了,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承诺。

 

宁愿死也不愿以后背示人、赤手空拳迎击一切武器,这艘船上似乎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山治还是被吸引了,被少年与外表不符的坚强信念而吸引,被少年谈论起梦想时熠熠生辉的双眼勾起内心深处追梦的浪漫,他上了船,抱着对两人关系的疑惑来到可可西亚村。

 

可山治的疑惑只是更深了。少年一句近似撒娇的话,就能让剑士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旁人开始质疑娜美是恶龙方的人,说这里已经不值得待下去了,剑士说他还有待在这里的理由,因为他的船长还在这里。

 

心无旁骛,好似事情如何发展都与他无关,只有船长是他的所有。山治不认为一个船员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心中有些懊恼,当他看见这个男人甚至还要对女士动起手来的时候,无名躁火便顺着这个无礼的行为倾泻而出。他好像注定和这个男人合不来。

 

山治手持酒杯,看可可西亚村的村民张灯结彩,大肆庆祝阿龙的倒台。短短一天,他们这些莫名其妙的外来海贼就成了村民敬仰的英雄。乌索普站在最高处唱着不怎么好听的歌,山治下意识寻找那个宴会中心的少年,环顾一圈,却见他抛下美食与畅玩的众人,蹲在隔壁小屋的窗口上。

 

索隆的伤口又裂开了,那个小屋是索隆方才被医生临时拉去缝针的地方。山治很快听见屋里传来索隆的声音。

 

“白痴,好好的宴会跑到这里做什么?”

“.......”

 

路飞没有回答,山治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沉默中,山治想起还在巴拉蒂餐厅时,索隆说娜美跑了不如另寻航海士,路飞不肯,一双圆眼一眨不眨,拖长了仿佛掺了糖果的少年声线,竟摆出了一副撒娇的姿态。索隆只与路飞对视片刻,便败下阵来,心甘情愿跑到可可西亚村,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付出一切要为路飞带回他想要的航海士。

 

山治没由来觉得,路飞此时一定也是当时那样能让索隆服软的表情。

 

果然,索隆只叹出一口气,声调无奈与揶揄参半,道:“这个大叔的手艺可比你的好多了。”

 

里头的大叔是可可西亚村某个诊所的医生。索隆此言,只能说明路飞曾替他处理过伤口,而他察觉到路飞蹲在窗边是为了他的伤,便忍着疼痛说出轻松的话试图叫路飞安心。

 

山治不禁假设起他还未加入一伙的日子。不,要在更早,早到娜美和乌索普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那段时光于他而言只是一片空白,天地之大,只有路飞与索隆彼此知悉,那些经历与互相扶持的日夜尽数饱含在那轻飘飘的一句揶揄之下。

 

手中的酒似乎是酝酿不到位,麦芽的香气细细品来竟是酸涩的。山治放下酒杯,不经意抬眼,发现路飞不知何时已从窗户跳下,彻底进入了那个小屋。

 

其实路飞这个人大体的性子很好懂。虽说山治只与他相处了一只手能数过来的日子,却也知道他重情义,一腔冲劲,喜爱热闹与宴会。但山治未曾想过,在伙伴已确认安全的情况下,路飞会有那份细腻的心思,为了某人放弃玩闹与最爱的肉食,甘愿与之独处。

 

山治全然无法用某种特定的名词来形容这样的关系。

 

路飞今日与恶龙打得浑身浴血,连楼都塌得一塌糊涂,只为让他看中的人无后顾之忧地成为他的航海士。稍早一些时候,他还帮巴拉蒂餐厅渡过了一场劫难。山治充分相信路飞对伙伴的真诚与付出,而当这份真诚与付出放到索隆身上时,事情又变得不太合逻辑,连带着横在两人中间的这两个词语,都被其中的复杂与深厚衬托得无比单薄。

 

山治不认为是自己多管闲事,是这村子里的木屋隔音太差,屋里的动静无遮无拦,就这样传进他的耳朵里。他站起身,默默走近宴会的中心,随着渐渐淡去的对话声,将道不明的探究塞回那间木屋里。

 

山治本不打算再将这些探究从可可西亚的木屋里放出来,可谜题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愿管闲事,不愿再去思考没有结果的事情,疑惑却因此常常重新被引出来,结局理所当然又是跌落疑问的深谷。

 

山治与几位伙伴朝夕相处,而索隆与路飞的互动就像是空气,严丝合缝地镶嵌在生活中,不去在意,浮于表面的便只是云淡风气;一经放大,众人看得见看不见的数个角落,便都充斥着两人多如牛毛的相处细节。

 

路飞爱闹,草帽从脑袋飞离是常态,而第一个及时接住的必定是索隆;路飞做事大大落落,常常把控不好草帽细绳的松紧度,有时紧到能在脖子勒出一道痕迹,有时松到几乎就要翻飞而去,而第一个注意到并且上前动手调节的也必定是索隆。

 

路飞的黑发被汗水糊在额角,索隆看见了便会伸手帮着拨开,旁若无人,在体感温度直逼五十度的阿拉巴斯坦沙漠,随手帮忙拭汗的动作更是同遍地的黄沙般常见。路飞晨起时嘴角时常挂着点没清理干净的牙膏泡沫,总是索隆不动声色拉着路飞到厕所处理干净,直到最近山治再也没见过路飞嘴角那抹白色,索隆似乎干脆和路飞一起洗漱了。

 

更甚,某次饭后,路飞在餐桌旁同乌索普打闹,山治洗着碗筷,回头正想斥责,竟看见索隆用自己的掌心包着桌角,显然是在防止路飞玩闹间磕碰到哪里。路飞是橡胶,撞击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不会淤青,而索隆仍旧不遗余力地排除所有会使路飞遭受伤害的可能。

 

其实索隆也会照顾需要帮助的船员。他会在澡堂帮乔巴搓澡,会在乌索普受伤到无法站立时拖着他行走,会在娜美求救时挺身而出。但是山治清楚,索隆不会像对待路飞一样对待其他任何一个人,几乎将照拂与守护写进自己的下意识,行动从不会去区分情况与程度。即便细心如乌索普和娜美,也不会对自家伙伴关切到这个地步。索隆的行动绝不属于亲情友情范畴内的关切。

 

那么人类所划分的三种情感便只剩下一种了。

 

山治极其不愿意将剩下的那种情感加诸两个男人之间,这很怪。但疑惑不断在寻常生活中被引出,他控制不住自己往那方面去想。

 

爱情是最特殊、也是最不稳定的一种情感。它的开始与结束都毫无规律可言,开始也许只是一见钟情,而结束也可能只是不再喜欢。人们往往在亲情友情中游刃有余,唯独在面临爱情相关之时心生羞赧。

 

于是他很快就发现,索隆超出亲情与友情定义的行为也觉不出爱情的迹象,爱情的轰烈、跌宕与甜蜜根本不适用于形容他们的关系,更是毫无羞赧可言。

 

索隆对路飞的细致几乎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他从未有过想要避嫌的苗头。就像那一天索隆支着下巴坐在餐桌旁,神色平静无波,实则早已用掌心包住了桌角。对路飞的细致仿佛只是同呼吸一样自然且必要的事。

 

一个公认的粗人,对某人的照顾细腻得密不透风,平常得同他战斗时拔剑一般。这明显就不像话,偏偏又让人没法去下定论,是船员对船长的忠诚?是至上的亲情与友情?亦或是能解释一切特殊的爱情?哪个都不是。这是山治最无力又烦躁的一点。

 

在这段关系中,真正令山治百思不得其解的其实并不是他不得已之下所看见的点滴,也不是索隆无法解释的关切与坦然,而是路飞这样粗野自由惯了的男孩会为了什么人一改脾性。也许就这样说出来,与路飞接触过的人都无法想象,然而这就是事实。

 

路飞会在可可西里村抛下玩乐的村民进到冷清的木屋,会从布鲁克掀起的宴会狂潮中心跑到重伤昏睡的索隆身边坐下,会不定时靠在甲板的某处和索隆闲聊,遇事靠直觉,却也会在冲动与混乱间认真听取索隆的意见。路飞似乎只有在索隆身边才能静下来,才能不再像无法捕捉的海风,只安安静静蜷倨在某处。

 

如果说这是第一个伙伴的特权,未免也太不公平。当这个想法自山治的脑际划过时,山治几乎立即打了个激灵,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怎么会扯上“公平”这样的字眼。

 

山治意识到他该结束这些荒唐的探究了。只是这些密集却又难以引起注意的细枝末节,一旦看见过一次,便是从零次到无数次的无缝过渡。就像那间木屋里的对话,山治不去在意,两人难以言语的互动却屡次违背意愿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接近红土大陆的海域,一位美丽的人鱼误打误撞上了船,山治做好三位女士的甜点,端着走出厨房,一眼又看到了站在一角的索隆与路飞。年轻的人鱼处于旋涡中心,大家都在与这新奇的物种交流,唯独那两人站在人群外不知说些什么。

 

为同一件事情所困久了,人总会想到要去参考第三方的看法。山治曾不禁猜测,其他伙伴是否同他一样有所察觉。于是他便在布鲁克上船前的某天旁敲侧击地与乌索普聊了聊,对方也只是摇头耸耸肩说,那两人从他刚认识那会就是这样的状态。

 

“你很在意?”那时乌索普这么问山治。

 

山治记不清他是如何结束那场对话的,而乌索普当时的问句竟在此时与清脆悦耳的女性声线重合在一起。有人在问他与那时一样的问题。

 

山治扭头,看见娜美叠起了手中的报纸,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没错,他确实很在意。对某件事情感到不解,不正是在意的一种表现吗?

 

山治本该如此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个被伙伴问了两次的问题,答案在喉间翻滚,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早已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在意不太对劲,毕竟没有哪个伙伴会像他这样钻牛角尖。如今被人正面一问,这近似心虚的表现愈加落实了“不对劲”的名头。

 

山治无数次告诉自己,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管这两人的事。一于海贼团无害,二于伙伴无害,他本就没有理由投入多余的思绪。但是他逃不过人类本能的好奇心。他太想知道了,为何这两人间的亲昵能够自成一派,自然得有如浑然天成?

 

自青春期过后便自觉退场的叛逆开始作祟,山治越想不明白,便越想要找到证据,证明那两人的关系不过与船上的其他伙伴一样,是他多虑了。而他越是探寻,两人的特殊却只是愈加显著,他甚至找不到一个词汇来描述这种特殊。

 

山治的执着紧接着就打散得七零八落。他浸浴在人妖岛泛粉的空气之中,发觉那点谜题在顶上战争的巨大噩耗跟前完全不值一提。长久的烦躁与介怀、岛屿内遍地性别不明的人妖,这些都抵不过报纸上那张他从未见过的崩溃脸庞。

 

在最急切的愿望驱使之下,从前的是非恩怨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山治与索隆三观不合,看不惯索隆的处事方法,还私自将那求不得答案的烦躁尽数迁怒于索隆身上。但在这绝望却又无能为力的夹缝之中,他甚至想过,现在陪伴路飞的人就算是那个无脑肌肉男也没有关系。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连桌角都不舍得让路飞撞的男人。

 

这个想法像是一切的索引,历经两年的劫难与勉力,山治再度踏上千阳号时,两年前令他百般思索的问题已不再轻易能勾起他的好奇心。即便他看见那两人相处的气氛相较两年前愈发胶着,看见索隆偶尔向路飞投去的目光滚动着几近眷恋的沉重情感,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去刨根问底。

 

山治几乎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直到他真正参与了这个谜题,他才知道那些无名的烦躁与介怀从未离他远去。

 

路飞被霍迪咬伤了脖肩一带,鲜血透过红色的开衫渗满了白星的手掌,从公主巨大号的指缝间缓缓滴下。乔巴诊断后说路飞需要指定类型的血液,而广场周围数万号人,没有一人愿意帮助这个为了守护他们拼尽了全力的恩人。

 

最后还是甚平终结了草帽一伙逐渐趋近愤怒的求援。

 

路飞转醒得很快,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邀请甚平入伙。山治知道他的船长不会为这种无聊的理由死去,可那失血过度的苍白脸颊和中气不足的虚浮声线还是从心的边际唤起了他的疼痛与恐惧。

 

山治点起一根烟,烟雾过肺是他平复情绪的惯用手段。输血的程序很顺利,山治别开眼睛,一抬头就看见几乎紧绷成松针的索隆。

 

对面的男人一如往常,抱着双臂,没有丝毫外放的表情。在伙伴无措之时保持镇静是索隆一贯的作风与担当。外人也许会觉得这人淡漠,山治却拎得清楚,索隆看似轻松冷静,那锐利的眼神却未曾从路飞身上挪开分毫,下颚线条也刚硬得几乎冷下了周遭的气息,明显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下。

 

路飞失血多了眼皮子重,和甚平说了一会子话,转头闭上眼睛又轻轻睡起来,呼吸浅浅。输血结束,乔巴拔了两人的针头,路飞才重新醒来,意识稍微回笼,便挣扎着要睁开眼睛。

 

乔巴示意来个人帮忙按住路飞手臂上的针孔,山治的身体立即动了起来,就像一直以来他下意识寻找负伤船长的每一个战后。可他甚至不需要像从前那样说服自己这只是伙伴间的援手,因为这只手横在那两人中间,叫他明白了什么是多余。

 

路飞躺在地面,战后的疲惫与大量流失的血液使他的上下眼皮不听使唤,他极力抬起眼皮,头稍稍侧过,环顾一圈,视线最终锁定了右前方,继而微微抬了抬右手的食指。

 

右前方站着的是索隆。

 

路飞需要的不是他。山治收住了脚步,重新点燃不知何时熄灭的香烟。

 

路飞的动作很小,但索隆显然也看见了。他迅速走到路飞身边半跪下,山治看见他卯起的坚硬与冷峻顷刻间在如水般细密的眸光中消失殆尽,向来毫无破绽的不动声色与云淡风轻破出一角,疼痛与恐惧随即冲开了堤口。

 

路飞的情绪沉淀下来,如初生的婴儿般恬静,疲态也随着索隆的靠近徐徐软化开,沉重的嘴角有些扯不动,整张脸却都漾着因满足而生的笑意,如同秋日午后的风,软软承接住索隆所有的惧怕与消极。

 

“索隆,我想睡。”路飞的声调近乎呢喃,话若游丝,带着气音堪堪游离在空中,恰好足以让索隆听得真切。

 

索隆松了松紧咬的牙关,没有说话,迅速扶起路飞的上身,而后神色一滞。能看出他本是想直接将路飞背起来,眼神扫过路飞肩膀的伤口,又担心“背”这个姿势会压迫到伤,思忖一瞬,最后干脆打横抱起。

 

路飞等索隆折腾完,仰起头目光灼灼,喉头微动,索隆未加思索,低头道:“草帽他们拿好了。”

 

路飞不再强行分离上下打架的眼皮,阖起眼头一歪,彻底在索隆的怀里睡死。

 

路飞想找索隆,想要离开,担心草帽,这一切只通过几个微弱的眼神对视,索隆便悉数知晓。在旁人插不上话的十分钟,两人的交流仅限于那么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娜美在两年前曾说过:“这两人间还需要人类正常的交流吗?”

 

山治有自己的坚持与原则,许多时候虽没有索隆和路飞行事果断,却也大致了解两人的想法与做法。本是对娜美此话不置可否,如今下意识对路飞伸出的手僵在身侧,已然沉淀的好奇与疑惑重新扬起,比可可西里村的那个夜晚翻腾得更为猛烈。他也想问问,为什么?凭什么?

 

翻倍的执念倾盆而下,山治又挖开了尘封的疑问,像从前那般,将那两人放在不同的维度反复衡量,却仍然没有任何一种能完全框住他们。执拗到达最深处,山治在迷失之际醒悟过来。

 

这段关系特殊,引得他去探究这段关系的范畴,企图为这段关系下定论。然而,正是因为超出所有范畴,没法轻易下定论,这段关系才是特殊的。他们不是非血缘意义的亲人,与同船的伙伴有明显区别,更不是爱人,仿佛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中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维度,静静在那里到达了没有任何风险的巅峰。

 

他又想到索隆方才奔涌而出的疼痛与恐惧,想到那其中难掩的虔诚与蜷眷,解开那个谜底的钥匙似乎已躺在他的手心,可是他却完全失了刨根问底的那股劲头。

 

他的探寻从一开始就是没有意义的,路飞也早已作出了选择。

 

路飞唯独在索隆身边展露不同的脾性,也唯有索隆能让路飞心甘情愿抛下喜爱的事物,改变惯有的优先级。即便情况同今天一样糟糕,即便路飞的体力已不足以支撑他去分辨接收到的视觉信息,他还是要调用全身的力气,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特定的人,就好像那人在,他才有所归属。

 

路飞对索隆的指向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显著,真正被这段关系排除在外,仿佛有一记重拳打在脑门,山治对此事长期的烦躁与在意中竟从旁生出几分不甘。

 

山治忽而明白了自己超乎寻常的执着与探究从何而来。

舌尖晕开一阵酸意,像那一晚的夹杂着麦芽香气的酸涩啤酒。山治意识到他介怀的从来都只是被排除在外。

 

在这种时候成为不了路飞的选择,他不甘心。不止是这种路飞需要帮助的时候,在路飞想要静下来,想要闲聊,想要放下船长的姿态时,路飞的心中不应该总只有同一个选择,只有那一个人。

 

山治心想,他似乎钻牛角尖已钻到了近乎扭曲的状况。路飞需要船上的每一个人,也只会对他一人大声夸赞,说他是世界上最棒的厨师。他不应产生这种类似于单独占有的幼稚想法,但只是想到那只包住桌角的手,想到那道在索隆身边静下来的红色背影,想到路飞无征兆回头与索隆无声对视的那些时刻,他便像一个不知好歹的小鬼,总不懂得满足。

 

事实上,连山治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得到什么,想要满足什么。如果说他是想得到路飞给予索隆的独份信任与依赖,那么他铁定是疯了一半。于是山治作出了结论:作为一个单身21年的青年,他只是艳羡这种不讲道理的亲密关系,并且渴望与某个动人的女孩发展到如此高度。

 

这是一个相当合理且体面的结论。细细想来,却又像是在将这种亲密关系类比为爱情。身体先于大脑激起一阵抵触。山治曾在百般不愿之下将这两人的关系放入爱情的维度中衡量,即使他总一次次得到否定的答案,下一轮的衡量仍然是举步维艰。

 

山治说不上原因的心理障碍在真正捕捉到那段费解关系中的爱情踪迹时现了形。

 

一伙人接到不明的求救电话,稀里糊涂到了一个连大地都在剧烈燃烧的岛屿。这个岛屿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全之地,全员前往绝非妥善之举,乔巴乌索普又怵得要命,娜美便做好了签子,抽到指定标签的人陪路飞上岛。

 

路飞不必参与抽签,众人聚在一起,他一人在栏杆旁大呼小叫,热情高涨,如同那身红色开衫与岸边的火海。

 

山治想起他接受路飞入伙邀请的那个最初始的理由。他对大伙说过无数次,他上船的理由有百分之七八十都是为了娜美。只有他自己知道,说起上船的原因,每一次被他记起的都是那时他与路飞在餐厅后门的对话。路飞坐在栏杆上,谈论起海贼王梦想的双眼流光溢彩,像是包含了这整片湛蓝的大海。

 

他承认,他想跟过去,看看这座岛屿又会如何璀璨地映现在路飞的双眼里。

 

山治向前,伸手想抽出一根签子。余光越过几颗发色各异的脑袋,不自觉追随飘动的红衣,只一瞬间被迷了眼睛,他便做了一件平生以来最蠢的事情。

 

他抓了个空,没捏中签子,反而剐蹭过娜美紧攥着标签的手。

 

“抱歉,娜美小姐。”

 

这一下走神,走得人尽皆知。幸而都是自家人,娜美也清楚他绝不会随便对女性动手动脚,只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标签,示意他认真抽。

 

山治应允,扭头却见身侧的索隆斜眼瞟来,犀利扫出一阵眼风。他回望,眼看索隆眉宇间渐渐染上厉色,剑锋般的冰冷寒光隐隐在独眼中闪烁,仿佛那三把剑已经出鞘。

 

山治在谜底中浮浮沉沉,眼前这道锋利的眸光终于让这段特殊的关系露出尘世爱情的马脚。

 

爱情是人类划定的所有情感中,唯一具有排他性的情感。人能够拥有不同的朋友,拥有数个亲人或亲人般的存在,也不在乎自己的亲人与朋友是否拥有其他相同的关系,唯独容忍不了爱人去爱他人,容忍不了自己与爱人间出现第三者。

 

而山治只是在那袭红衣间跑了会神,这尊大佛便像是踩雷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刺,如同茹毛饮血的野兽,用最原始的粗鲁态度守护自己认定的领域,展现出侵略性极强的排他性。

 

这个男人从不让人触及路飞。即便他已经占去了路飞心中半数以上的分量,他还是要剥夺别人思想中零星的回忆与念想,霸道而又无礼。

 

两年的时光终究改变了一伙人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索隆两年前那让人无法深究的镇定自若终究还是在分离与劫难中粉碎,露出最真实的情绪,也彻底打破了山治那丁点可怜的愿望。——他本希望那两人的关系不掺杂情爱的因子。

 

在某个瞬间被窥探了思想的不适感刹那间为席卷而来的愤怒与抵触所取代,山治眯起眼,任由自己沉淀已久的戾气与索隆眼底的寒光对撞,直至货真价实的敌意与杀气漫延至整块甲板。

 

对峙开始得没头没尾,娜美等人忘了劝阻,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注意到安静下来的众人,索隆微微敛起凛冽的神色,瞥一眼船头跳脚的路飞,一字一句对山治道:“抽没抽到我都要去。”

 

山治想起初时见识到的那份非比寻常的忠心。他站在巴拉蒂餐厅外,看索隆对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起誓,将对船长的保护刻在骨子里,时至今晨,他还看见索隆随手抚平了路飞后脑乱翘的黑发。他疑惑,人真的能忠诚到这个地步吗?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他的身边,他不得不信。

 

就算没抽到也要去,一句话展露了排除万难也要紧紧跟随的强烈指向性,直白的效忠话语锋芒毕露,又化作威逼与警告。这种男人理所当然会像这样无所顾忌地宣告立场与态度,而山治自知,类似性质的事情他永远说不出也做不到。

 

山治纷杂的情绪忽地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想要得到路飞心中与索隆同等分量的地位与依赖,惊羡索隆那一条路走到黑的气势,艳羡这难求且毫无道理可言的亲密关系,亦或是旁的。他甚至不知道这场对峙的意义何在,直觉使然,他只感觉若是再任由情绪掌控大脑,便很快就要在尚未了解赌局规则的情况下就满盘皆输。

 

山治张口,发现嘴里的香烟已被牙齿咬得曲卷。他卸下难言的气愤与抵触,冷哼一声对索隆道:“随你的便。”

 

山治没有抽到随行的签子。正好,这里还有娜美等人需要他的保护。

 

索隆与路飞的关系究竟算什么,爱情的因子是否会使他们的亲密更上一层?山治转身,结束对峙的下一秒,便忍不住去想,去探寻。

 

但一切都是如此显而易见。不论是爱情的因子还是全新的维度,种种外在的条件与定论永远无法改变他们的特殊,那两人似乎已形成最稳固、最亲密的关系,去纠结这种没有结果更不会有任何改变的问题,只会让自己落得一身腥臊。

 

山治恨极了发酸的啤酒,也不想再身不由己进入莫名其妙的赌局。

 

他走进厨房,撩起袖子熟练地准备路飞出行的便当。他往索隆的便当里加了一些别人没有的不可食用物品,他告诉自己,这只是纯粹地与这人合不来,看这人不顺眼。就像他为那两人所生出的所有不甘与执着,也都只是出于对亲密关系的渴求。

 

他的心应当永远属于女孩,那个合理体面的结论才是最终的解释。

 

路飞等人坐上了迷你梅利号。山治将甜点端给娜美,心中愈发明确,他的心应当永远属于女孩。


评论(98)

热度(3051)

  1. 共25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