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腿毛S

【罗路】我们一起

原著向

罗路

时空穿梭梗,和之国时间线的路飞穿越到过去,与19岁的罗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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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脸颊蹭着的土地有哪里不一样了。路飞几乎在落地趴倒的瞬间,就忽视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楚而意识到了这一点。

 

路飞原本正在战斗,为了他的梦想,为了诺言,为了那些他曾遇见的只能喝污水吃毒苹果的老少。而凯多从没负了他四皇的名号,他的招式范围广,力度狠,招招把人往死路逼,稍有不慎,丧命便是一瞬间的事。路飞悉力防守,可饶是他足够灵巧,也还是无法完全躲过四皇正面的、全力的一击,他一个闪身避开要害,随即被冲击的气浪掀翻到空中。

 

耳边是气浪的呼啸声,凯多的怒吼声,伙伴担忧的呼声。其中也夹杂着那丝熟悉的声线,往日总低低沉沉在他耳边说话,如今音量因他的危机而骤然拔高。他顶住风压艰难地侧过头,而透过那尘土飞扬的灰黄一片,他只能看见罗紧盯着他的、暗金色的眼睛。

 

罗看起来正试图用自己的果实能力做些什么。路飞护着头,试图挤出一些闲情逸致冲他笑笑,因为罗的理智看起来实在摇摇欲坠,他的神色就像是再过数秒就要义无反顾踏进这片骇人的冲击波。路飞很快发现他做不到,似乎有一些被凯多的攻击崩碎的碎石随着气浪击中了他的某些关节,他的身体在麻木和痛苦中往复循环。

 

而在路飞落地时,这些声音忽然都消失不见。鉴于过往的战斗经历,他原先认为这种异象大约是由于他自己在空中失去了几秒的意识。他便只试着动了动手脚,以求尽快投入到战斗状态。

 

他首先为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无法动弹而懊恼,下一刻他便怔住了——他发现他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了。他的脸颊和胸膛所感受到的这片土地的质感不一样了,整体光线不一样了,空气也清新了不少。他静下来感受这一切时,甚至还听见了海鸥的鸣叫。

 

这简直像是整个人移动到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寻常人遇见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大概都会陷入纠结与迷茫,反复确定又反复怀疑。但是路飞的思维方式是直线的,他确认了这里的确不是鬼岛,又考虑到糟糕的受伤状况,当即就做出了判断:战场先交给还在那里的伙伴,他目前要做的是将所有精力放到保存体力之上,情况稍有好转就找到回到战场的方法。

 

于是他眼睛一闭,就这样趴在粗糙的黄土之上进入了半昏迷半熟睡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下谈不上是在休息,只能说是在保命,时间形同虚设,路飞完全没有概念他睡了多久,当他再一次恢复意识时,他只能意识到眼下的情况愈加严峻了。他的身下还是那些粗糙的黄土,天似乎黑了,昏睡前所听到的海鸥鸣叫如今已替换成了夜莺的啼鸣。他仍然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他的身体却没有因为这片刻的昏睡而有些许好转,与凯多交战所造成的所有的伤如今都变本加厉地吞噬着他的行动力。

 

路飞没有后悔他的决定,事实上他的确什么也做不了,他无法动弹,因此也无法检查身上的哪一处正在恶化。他又一次试图挪动双腿和双手,肌肉和关节的刺痛与钝痛席卷而来,他闷哼了一声,再度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

 

那一刻,他的耳边有了一些异动,像是人的脚步踏在草地上的簌簌声。路飞满以为这鬼地方只有自己一个,立即就要扭头去看,最终仍然只能吃痛地闷哼着重新躺倒。而那些人也终于因为这些细小的动静注意到了他的方向。

 

他也终于确定了他的受伤状况不容乐观,至少短时间内站不起来。因为那伙人走到他面前、提着油灯照亮他的时候,他听见了那么一两声自然而然流露的、表示惊叹的粗话。

 

那伙人都不敢动他,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要怎么对他进行急救处理,之后又要送到哪里去。

 

说到要送到哪里去,路飞就坐不住了,他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若是要接受治疗,他只希望能够恢复基础的行动力,只要能回到战场,他就能够用意志力解决一切。奈何他没法控制自己身上的任意一块肌肉,也没法将这些想法表达出来好让这些好心人听见,他只得用勉强算灵活的右手往前扒拉了一下,然后带动整具身躯往前挪动,企图以此来表示他还有迫切要做的事。

 

那伙人却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竭力阻止路飞再继续动下去。路飞见他们完全不理解,喉咙也紧得说不出话,只能忍着疼痛红着眼硬是又往前挪了几寸。

 

“船长,这可怎么办啊?”其中一个年轻人见状问道。

 

此时,周遭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候那位船长的号令。路飞本就是趴着,脸向一边侧着,在那年轻人发问之后,他听见一串脚步声从他的视野盲区绕到他的跟前。他看见一双皮鞋,还有随后单边跪下的膝盖。

 

那位船长的声音自他所看不见的头顶响起:“你希望我们救你,但不希望我们认真救你。”

 

那是路飞无比熟悉的声线,低沉,冷静,富有磁性。他无数次听这道声线对他说一些他没有完全听懂的计划,无数次听这道声线对他诉说他早已知晓的心意。

 

路飞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头一望,果然,他看见了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在夜空之下,那双眼睛仍然是那样夺目,仍然像往日一样默默地注视着他,而那其中却又没有他的身影,仿佛眼前的这个特拉法尔加罗并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一个。

 

路飞再醒来时头脑仍是昏胀的,暗金色的眼睛、粗糙的黄土、恍若隔世的与四皇的战场,一切都朦胧地糊在他的头脑里。他迷茫过一阵,随即发现自己被照顾得很好。他动了动四肢,脱臼的部位已经被接好,身上的伤口无一遗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他躺在散发着阳光气味的被褥之中,阳光从窗外洒到床脚,照亮这个五脏俱全的小木屋。

 

这对一个重伤病号来说是一个相当舒服的环境,对一个还肩负着一场关键战斗的病号来说,这一切却都只增添了焦虑。

 

路飞慢慢爬下了床,顶着满头大汗扶着家具往门口挪,他的脚只恢复到勉强能够做到弯曲,左脚在挪动过程中突然脱力,若不是扶住了身旁的木桌,他又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罗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眼前的男孩被绷带包裹得几乎只剩下一双不断张望的眼睛,却依旧固执地要往门外走,在即将摔倒时硬撑着用左手扶住了一旁的木桌,而那只左手在昨夜才刚做完粉碎性骨折的手术,是罗开的刀。

 

男孩的额头肉眼可见地冒出一层冷汗,可他愣是一声都没有吭。这种伤势放在一般人身上至少得昏睡个四五天,他却在动完手术过后的第二天就清醒了,并且还想下地。罗不明白他的意志力和强大的动力到底从何而来,又要拖着这样濒死的伤势要到哪里去。

 

但是罗没有发问。他对这个陌生的男孩还有太多一无所知的地方。

 

昨夜他们完成治疗、安顿好男孩之后,第一时间就回到了他们发现他的地方。那地方是这座岛屿的东南部,他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伤痕累累地倒在山脚下的某个洞穴里——除了他的身下,附近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沾上任何血迹,也没有任何脚印;海岸旁没有任何一艘船只,问过出海捕鱼的村民,这两日没有船只驶离,更没有来往的船只,因此他也不可能是由谁送过来的。

 

真相是从线索和逻辑中推导出来的。可若是按照以上的线索和应该有的逻辑,那么这一切只能解释为,这个怪异的年轻男孩就是凭空出现的。这是第一个疑问。尽管罗的船员对此仍持保留意见,认为一定还有别的解释。

 

第二个疑问,罗在那个洞穴的周围还发现一些昏倒的野兔和松鼠,他的船员正要带回去照看,它们就悠悠转醒,活蹦乱跳地跑了。暂时的昏倒,且以这个洞穴为中心,罗只能想到那种千百万人里挑一的霸王色霸气。再看看男孩身上的伤势之可怖,可以联想到他在到这里之前正在经历着什么,这人绝不会同他的长相一般,是什么纯良无辜的小男孩。

 

罗不是什么真相的追求者,他只是一个医生,一个有着基本良心的人类,他仅仅只是救了这个人,以上这些奇异的现象原本都和他无关。但是第三个疑问毁了他的平和,毁了他作为旁观者的冷静。

 

罗的第三个疑问是,这个陌生的男孩似乎认识他。不仅认识,而且还相当亲密。经过昨夜在男孩昏死过去前的那个短暂的对视,罗就有这种感觉。他可以认为那只是错觉,毕竟他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极有亲和力的脸。可如今男孩醒了,这个微妙的感觉竟立刻就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罗开门走进去,那男孩就彻底怔住了。他先是迷茫地往窗外张望,再是转头把目光投到罗的脸上。那道目光仿佛在和什么对象作比较,罗感受到男孩的视线不断地在他的五官游移,又从头到脚地在他身上徘徊。

 

“你是罗?”男孩很没有距离感地凑了过来,很失礼地在很近的距离打量他:“你是特拉法尔加罗?”

 

“...我是。”罗蹙起眉,试探道:“你认识我?”

 

但是他忽略了这个问题。他仍在打量着罗,看起来对罗的回答还稍显迟疑。他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也觉得你是。可是你的耳钉呢?你还没有胡子了,帽子是我没见过的,还少了一点纹身,仔细一看你好像还矮了点?还有那只白熊去哪了?”

 

他越说越迟疑,便顿了顿,仰头对上罗的眼睛,才点了点头:“但是你确实是特拉男。”

 

罗的船员们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几句疑问包含着多大的信息量,只当作是胡言乱语,而罗的背后已经开始渗出冷汗。贝波正带着新招募的两名船员往这座岛屿赶来,就连这儿的村民都不知道贝波的存在,而这男孩却知道。加上他那熟稔的态度和脱口而出的姓名和各种细节,罗想到了一种最荒谬的解释。

 

这个男孩不属于这里。他或许来自未来,来自他们有联系的未来。也就是说,罗正见证着世界各个科学爱好者、科学家、理论家都尚还难以证实的时空穿梭。罗的全部疑问也因此而得以解释。

 

身体的负担与积压着的疑问让男孩的反应有些迟钝,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心眼,想到什么就往外说,他仍在说着:“我们是被凯多拍飞了吗?这里是哪里?我们得回去,不知道战斗怎么样了.....”

 

凯多,又是一个令罗震惊的信息点。自柯拉松为他牺牲、到如今他的红心海贼团渐渐成型,他每一刻都在为了拉多弗朗明哥下台而筹谋,计划其中便就牵涉到凯多。听见这个名字,他的脑子第一次在顷刻间有一种炸开的感觉。

 

然而,现在过问自己所好奇的的未来,既对现在没有意义,也对莫名其妙从未来来到这里的陌生男孩没有意义。想到这一点,罗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便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的回答是,他是在落地的瞬间就到了这里。

 

罗见他勉力思考得脑门几乎要发起烧,无奈地示意两个同伴把他弄回床上去。罗自己则随手带过一把木椅,坐到他的对面,与之对视,然后尽量清晰地对他解释,他如今可能面临的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

 

罗能看出来男孩绝对不是那种能够静心坐下来听人长篇大论的类型,在解释的过程中,他就数次忍不住想挪下床。但是每当罗一开口,他便会静下来,看着罗的眼睛听他讲话,最后竟是认认真真地听完了,理解了。

 

“哦。”男孩大概需要时间消化,应下后又偏头想了好一会,随即有些兴奋地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现在多大了?”

 

罗告诉他年份,又回答:“19。”

 

男孩豪迈地大笑了起来:“我真想在这里待久一点,但是我必须得快点回去才行。”笑完之后,他全身的伤都被牵动起来,疼得直抽冷气。

 

“希望你能有些自知之明。以你现在的状况,就连走出这座岛都是奢望。”罗懒得问他笑什么,只冷眼瞥他,莫名有些气闷:“就算你现在就能回到你原来的时间线,你也没有办法战斗了。”

 

而他似乎对自己的伤情毫不在意,只问了一句:“那我现在就能回去吗?”

 

罗这一刻很想对这一切置之不理,走出这扇门然后让这个陌生人自生自灭。他原本也不必坐在这里,一遍遍解释,一遍遍提醒这个伤患注意伤口。可是,这个男孩一听他说话就微笑着静下来,看向他时眼中总闪烁着他难以理解的光芒和内涵。

 

也许正是种种细节昭示着未来的他们关系匪浅,他选择留在这里,并且还做尽了超出他耐心的事。也或许,他应该在事情都结束之后去开一个论题,研究方向是未来的自己会对现在的自己产生影响吗?否则他应该现在就离开这个木屋。

 

“我不知道。”罗叹了口气,如实回答:“我翻过一些书籍,各地专家有过很多假设,其中被提及得最多的是维度和磁场。”

 

被绷带簇拥着的那双眼睛愣愣地眨了眨。

 

罗知道他又听不懂了,无奈道:“我的意思是,等你好一些了,你可以回到你凭空出现的那个地方去看看,或许能抓到机会。”

 

“你也不必现在就赶着送死。”罗抬手制止了他再次试图下床的动作,“出于某种你不可能听懂的原因,理论上,你原来的时间线跟我们现在所在的时间线并不是同步的,也就是说,你在这里待上一天,或许在那边只过去了一瞬间;另一种情况是,你在这里待上一天,那边已经过去了一周、甚至是一年。”

 

“如果是前者,你完全不必冒着风险急于这一时。如果是后者,你说过你来之前正在战斗,那么就算你现在立即回去,大概也于事无补了。”

“所以你能做的就只有养伤,还有祈祷你遇上的情况是前者。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你还是想送死也随你。”

 

那男孩听完之后一愣一愣的,罗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只见他明显有在认真思考。半晌,他给出了回答:“行,我听你的。总之就是再待一会,然后再想办法对吧?虽然还是有很多听不懂,但是你的建议肯定没问题。”

 

罗很无奈,他对未来一无所知,对于这个男孩,他也没有办法给出对等的回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值得对方的无条件信任。

 

“还有一点你必须搞清楚。”罗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至少现在,我并不认识你。很抱歉。”

 

“我知道啊。”他看起来丝毫没有受挫,还伸出了一只手,道:“那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蒙奇D路飞,一个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此时罗的伙伴们在后面都已经听直了眼睛,先是听了罗的时空穿梭理论,又是听见这样一句简短的豪言,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张着嘴静立在门边。

 

罗却只觉得理所当然。这种感觉不是来源于什么线索与逻辑,它只是简单地从心底涌了上来,平常到如同人类进食喝水。那就像是命运在碾着他前进,逼迫他握住路飞伸出来的那只手。而路飞笑得敞亮,他便又不觉得这种“命运”是沉重的了。

 

罗松手后默默地叹了口气,又问他:“你是从新世界来的海贼?”

 

路飞点了点头。

 

罗联想到路飞的性格、以及他那惊人的霸气,心知路飞绝不可能屈居人下,必定是一船之长。如此一来,他们两人便算是竞争对手,然而罗又很难想象,未来的他会同敌船的船长交好。思来想去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是船长吧?”

 

“嗯,我是。”

 

路飞回答得很快,罗不经意一瞥,发现他的眼睛几乎是亮晶晶的,面上因重伤而造成的颓靡也因此被掩盖了大半,他坐在那里盯着罗看,整个人都写满了期待,仿佛就要冲着罗放射出某种光芒来了。

 

看来他相当享受这种诡异的状况,巴不得罗再多问他一些。

 

罗见状,便作势要走,身后那道仍然有些沙哑的少年嗓音果然立即就响起了:“等等,你不问了吗?”

 

罗不禁轻笑了一声,转头说道:“我真的很难相信,你这样好懂的小鬼竟然是在新世界统领海贼团的船长。”

 

“是吗?”路飞完全抓错了这句话的重点,笑着说:“现在的你可是和我同岁了,你还叫我小鬼,那我们彼此彼此,小鬼特拉男。”

 

路飞看起来心情很好,罗便也懒得计较那奇异的外号了。他对路飞嘱咐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留下两个伙伴照看,又对路飞说他明早会再来,便离开了。

 

罗踏出房门之际,路飞却叫住了他:“今晚呢?”

 

“今晚你还能过来吗?我想跟19岁的你多待一会,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回去了。”

 

罗诧异地回头,而对他说这话的那个男孩却不毫不脸红,就那样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他没有犹豫,冷冷地回答:“你有需要的话,我有两名同伴随时在这里。”便扬长而去。

 

罗拒绝得很干脆。他不愿过多的牵涉其中,同时他也感到十分别扭,因为他完全无法回应路飞抛向他的一切。况且他原本就打算利用这一日的夜晚多翻一些典籍,看看是否还有更多的关于时空穿梭的问题被提及。

 

这一日的夜晚,他确实去搜集了不少的书籍。与计划不同的是,他把这些书籍抱到那个小木屋里去看了。他迈向小木屋时感觉到自己的腿脚是僵硬的,他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感到懊恼,而他的每一步却都像是被吸引着。或许当一个人发现了一段神秘的、亲近的关系时,都难以免俗,产生好奇心。

 

罗抱着书推开门时,路飞还没有睡。他看起来毫不意外,并且像是在等着,似乎早就猜到罗会如他所言留下来陪他度过这个夜晚。

 

罗沉默着关上门,沉默着将几本厚重的书放在中间的木桌上。这个木桌摇摇欲坠,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条件比起他的临时研究室简陋得多。他没有有怨言,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糟糕的选择。路飞默默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到罗的旁边,就那么盯着看,罗几乎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他只能开口说道:“我说过,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我对你一无所知,所以也别指望我能够满足你心里对我的预期。”

 

“我知道,你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了。”路飞笑着说道。

 

罗腹诽了一句,他现在做的甚至都不算是自己的事,便又埋头钻进了那些书本里。

 

路飞没有像白天一样咋咋呼呼,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支着下巴,有时会被困意扰得整个脑门往桌上撞,嘴边却始终带着笑意,在烛光的浸染之中显得平静而柔和。

 

罗的心中忽然升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这种悸动无法解释,因而让人无比心慌。他深呼吸了一口,对路飞说道:“困就去睡。”

 

“我不困。”路飞打着哈欠说道。

 

罗只能直言道:“....你坐在这里,我怎么把注意力集中到书上?”

 

路飞闻言,眼中的困顿竟散去了大半,他猛然凑近,像白天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细细地端详起罗来。

 

罗全身都因此而僵住了。他感受到有呼吸喷洒在他的嘴边,他还能看到路飞纯黑色瞳孔里漂亮的组织。只持续了大概半分钟,路飞就察觉到了他的局促,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而罗却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路飞笑了笑,相当坦然地说了一句:“抱歉。”仿佛他们曾这样近距离地相处过无数次。

 

罗心底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嗓音有些干哑:“我们....是朋友?”

 

路飞垂眸顿了那么两三秒,才又笑着回答:“是啊。”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罗却完全没有释然。他又想到他们初见时路飞那可怕的熟稔,还有今夜在小木屋里等他时路飞那份笃定和有恃无恐。每当他认为他们是挚友,他的直觉便不断地亮起红灯。

 

油灯撞倒在桌面的哐当声拉回了罗纠结的思绪。他发现在他自顾自琢磨未来的事的同时,坐在他身边的这个重伤病患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被包成粽子的手压到了他一边的书角,撞倒了油灯。

 

罗没有去管那只压着他书本的惨不忍睹的手,他本就无法再静下心看完那本书了。油灯快要熄灭了,他就坐在远处,顺着最后一丝光线去看路飞的脸。

 

入睡的路飞比醒着的时候更像一个“称职”的重伤病患。他的脸上爬满了冷汗,眉间蹙得很紧,大概率是疼的,而他在睡梦中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白日那双看着罗的、能够掩去大半颓靡之势的眼睛,如今也紧紧闭着,将那些伪装之下的脆弱都显了个清清楚楚。

 

油灯终于熄灭了。罗却觉得方才莫名被紧攥住的心脏因此而得到解放,仿佛这彻底的黑暗才是他的保护色。他在黑暗中伸出了手,往前摸索着。他的掌心覆上了路飞爬满冷汗的脸颊。

 

然后他的手便自己动了起来,他往上抚过眼眉,往侧感受鬓边柔软的碎发和耳朵。罗的心就这样奇异地平静了下来,而他甚至无法分清这种触碰的意愿是出于现在的他还是未来的他。

 

罗的直觉又亮起了红灯。因此他第二天只吩咐了伙伴去照看,自己则没有准时回到这里。直到夏奇找到他,说路飞一大早就没在了,他才动身去看看情况。

 

他不知道该说是路飞太好懂,还是路飞所带来的未来影响了他,夏奇慌乱地对他汇报情况时,他不但没来由地觉得自己知道路飞在哪、目的又是什么,甚至还下意识带上了医药箱。当他循声找到路飞时,路飞的情况也证明了他的下意识是对的。

 

路飞在岛屿东南边的山脚下,能看出他锻炼了一整个早上,强度很高,罗看见他附近有不少树都被折腾得惨不忍睹。他身上破裂的伤与绷带更是惨不忍睹。

 

罗走近时,路飞还生龙活虎地朝他招手。罗没有多说一句话,走到他的面前就地开了医药箱,然后轻轻抬了抬自己的双手,示意他照做,好换掉他背后染血的绷带。

 

路飞看了看罗,完美地误解了罗的意思,从善如流地抱住了他。

 

路飞像一块加热融化过的糖果。罗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后背、乃至内心沉眠的某些东西都染上了这颗糖果的温度。他已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与人有过这样的接触,而如今他低头便能看见自己跟前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毛绒绒的脑袋。罗看见路飞头顶的发旋,发木的脑子也没出息地跟着掉进漩涡里。

 

“放手。”罗艰难地开口。

 

怀里的人明显顿了顿,但是很快就放开了。

 

“抱歉抱歉,我习惯了。”路飞挠着头,看上去有些懊恼,“你很喜欢这样抱我。我看你抬了抬手臂,还以为你又想抱我了。呃....我是不是应该说,是另一个你又想抱我了。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你,未来的你。”

 

罗尚在为路飞无意透露的这个明显跨过了挚友界限的细节而陷入混乱,他却在下一秒便又语出惊人:“明明都是同一个人,时间不同了竟然就要区别对待,真是麻烦死了。要不咱俩换换,换你来适应我好了,就当作是你不小心跑到了未来。”

 

罗愣了愣:“.....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能随便适应的事情。”

 

“也是。”路飞忽然低下了头,背靠着树干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对你来说是挺难的。”

 

这时候罗才发现路飞糟糕的状况。罗看他坐下就走过去,半蹲在他跟前。他的脸色很差,额上满挂着冷汗,眼神也没有焦距。罗立即又碰了碰路飞的脸,那上面的温度几乎是烫手的,想来他是一直硬撑着,直到刚才那段摸不着头脑的对话结束。

 

路飞的身上问题太多,脑震荡,各种内外伤,内出血,骨伤,而照他那样不要命的锻炼法,身上的哪一个问题这一刻来报复他了都不出奇。

 

“头晕?头疼?”罗第一时间想到他原本就没好透的轻度脑震荡。可他此时几乎也顾不上旁的,一边端详路飞的脸色,一边飞快地排查可能出现的情况。他轻抬起路飞受伤最严重的右腿,又问:“还是腿疼?”

 

路飞的反应有些迟钝,罗决定不等他的回答,先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药片,拍拍他的脸让他吞下,而后拆开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绷带,熟练地替他换药。

 

处理好最严重的几处之后,路飞终于慢慢熬过了最难捱的那一阵,蹭着树干坐得稍微直了一些,也能说出话了:“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犯恶心。”

 

罗只像是没听见,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因此而停下。

 

路飞看出来他心里有气,扯起嘴角笑起来,安抚性地解释道:“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要做好无论哪一刻回到战场上都能最快应战的准备。我的伙伴们,还有你,都在等着呢。”

 

“你说的不是我,我可没有等你。”罗心知路飞指的是未来的他,可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到嘴边的话就都是别扭的。只是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这话简直像是在和他自己过不去,未来的他其实也是他。

 

而路飞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让他想起昨夜那盏油灯里温和的光。

 

他便更加气闷了:“算了,随便你。反正我正好用不完这些破药和绷带,快到保质期了。”

 

路飞听了没有回答,只轻轻笑了一声。他低头看着罗包扎他腰侧的伤口不知在思忖什么,忽然没头没尾地对罗说道:“还有,我从昨天早上醒来开始就觉得了,我战斗到一半不小心跑来这里,而且这里还有你在,就好像耍赖一样。”

“反正我也不会停下来,刚好这些裂开的伤就当做是还给凯多的吧。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赢他。”

 

罗顿了顿,叹息道:“你一定会是天底下最死心眼的海贼王。”

 

“谢谢。”路飞笑着回答。

 

“...我没有在夸你。”

 

接下来两个人迎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罗感到很奇异,他分明对路飞一无所知,他们沉默着,而他却感受不到气氛的僵硬。路飞安静地看他,熟练地配合他上药、包扎。一切都只是自然而然的发生着,就好像这样的相处经过了变故与时间的考验,沉淀在点滴之中。

 

路飞的黑发被汗湿,汗涔涔地黏在额前,洇得眼睛看起来也是湿润的。他靠坐着树干,一瞬不瞬地瞧着罗,像昨夜在木桌旁那样。

 

当罗包扎到他的肩膀时,他就会转过头,用那双湿润的眼睛捕捉罗的身影。距离那样近,路飞似乎从不觉得需要避嫌,他的双眼潮湿,坦然,明亮,带着笑意。

 

罗的心却突然一阵刺痛。他终于在这样的目光下不得承认,从路飞来到这里开始,他便一直是心软的。他只是拦不住一只要起飞的雄鹰。

 

罗包扎完路飞的肩膀,正好手上还剩了一截。他心一横,把那一截轻轻缠到了路飞的眼睛上,恰好遮住那双眼睛里令他心烦意乱的光。

 

罗以为路飞至少会朝他讨个解释。然而路飞只是愣了愣,便没有理会眼睛上的绷带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把它摘了下来,说道:“原来你从这时候开始就这样了,不喜欢我盯着你看。”

 

路飞仍然自顾自地说着:“对,特别是在外面。你不喜欢我盯着你看,你说我盯着你看的话,你有时候会想把我关起来。我就说我不怕,因为没有任何地方能关得住我。你说你知道,所以你只会关住你自己。”

 

尽管是这样粗糙的、不加修饰的转述,罗仍能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还有那其中可怕的偏执与克制。他心乱如麻,因为说这话的人是未来的特拉法尔加罗。未来的特拉法尔加罗竟能够这样与人推心置腹。

 

罗心里那盏直觉的红灯已然报废了。他的心跳得很快,紊乱没有规律。他再一次发问了,嗓音干哑:“我们...只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路飞还是回答得很快,“还有......”

 

路飞用行动说完了他要说的话。他以手撑地,慢慢地坐起来。罗的眼前,路飞的脸逐渐地放大着。罗的嘴唇随即多了一个轻轻的、滚烫的、带着药味的口勿。

 

“朋友,还有,”路飞靠坐了回去,语气稀松平常:“还有拥抱、亲口勿的关系。”

 

罗哑口无言。他的嘴边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在因此而猛烈地跳动,还是在因此而细细地颤抖。

 

“什么啊,你不知道吗?”路飞似乎仍然烧着,意识清晰又模糊,说话时的语调显得有些慵懒。他看罗愣着,以为罗还是搞不清楚,继续解释道:“嗯....你可以理解为是可以结婚的关系,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两个都是男人。”

 

“你还真不懂啊。”路飞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无奈道:“这个,还是你教我的。”

 

罗怔楞着,心里却总有一种感觉,似乎本就该是如此。他往后挪了挪,稍微与路飞拉远了距离,然后又从药箱的最底层拿出了冰袋,放在路飞的手上。

 

实际上罗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在做些什么,他的意图就只剩下通过一些正常的行为来散去不断从嘴角运送到全身的炙热,还有潜意识里记住的、路飞的烧。他甚至没想到要为自己辩解,解释他只是为他们未来的关系而震惊,而不是不懂这样的行为代表了什么。

 

他说:“十分钟后换一面敷,我的同伴很快就会过来。”

 

罗几乎是落荒而逃,然而他发现一切都没有因为他远离了路飞而变得好一些——他的灵魂没有跟着他离开。他的灵魂仍注视着他迫切想要甩开的路飞,所以他也变得面红耳赤,不论他是在采买药物,还是在潜艇里翻阅报纸。

 

他难以置信,他被扰乱至此,而他和这个突然造访的男孩只仅仅认识了两天。

 

当佩金找到罗时,罗已经决定放弃思考了。佩金告诉他,路飞在一通锻炼之后跑到那个山洞里去了,那个他们一开始捡到路飞的山洞。

 

山里天黑得快,罗从潜艇赶到那山洞的附近时,耳边已经能够听见夜莺婉转的鸣叫。

 

路飞就坐在山洞里,他中午刚换得妥帖的绷带又染上了尘土和血。罗放下药箱,找来了一些枯木,在洞里生起了火,然后就着火焰的光亮,默不作声地替他重新上药包扎。

 

路飞开口时也没有问罗早些时候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只平静地问了一句:“我会不会回不去了?”

 

罗看了他一眼,回答:“我不知道。”

 

路飞又说:“也不知道那边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

 

罗问他:“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你预备怎么办?”

 

“我就想办法回去呗,我必须得回去。”路飞看着他,“而且你脑子好使,我也不会回不去。”

 

罗突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抬眼看向路飞时,眼底亮得像是炬火。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就算我知道你怎么才能回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你走?”

 

路飞迎上罗那道有如炬火的目光,与之对视良久,继而露出了一个相当豁达的笑,仿佛这个人的一生从没有过心事。

 

“你会啊,因为你知道你关不住我。”路飞朝着罗凑近了一些,“无论是未来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好吧。”罗退开了,重新捡起处理到一半的绷带,“看来我和你所知道的那个我,的确同一个人。”

 

罗的这句话又引起路飞的一阵对比。路飞看着他,一一指出现在的他和未来的他有哪里不一样,只不过从昨日他们初见时的那一连串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

 

路飞说个不停,整个人也很不安分。他在罗给他包扎头上的伤处时甚至一把抓住了罗的一只手,然后摊开来看了许久,说道:“现在你的手指上原来还没有纹身。”

 

他的亲昵从来都不告而来,罗只感觉被折磨得心脏就要从嘴里跳出来。19岁的罗这时闪过很多幼稚的想法和情绪,比如他赌气地想道,这个臭小子就是从天而降来占他便宜的。想到中午那场闹剧,他又觉得这似乎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毕竟光是从路飞的只言片语之中就能猜出来,未来的他对路飞不止出手过一次。

 

于是罗生生忍到了路飞折腾完他的手。

 

他的手上多出了一份温度,那温度来自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正在他的掌心里慢慢消散。

 

罗突然想给自己留下些什么。

 

他问:“小鬼,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大概是一起在和海军战斗。总之又发生了很多事,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路飞爽快地回答之后立即又感觉到疑惑:“特拉男,你...不好奇你自己的计划吗?就比如多弗朗明哥的事,还有关于我们正在努力打败的凯多。”

 

“我确实很想知道。但是没有必要,问了我也记不住的。”罗叹了口气,“理论上,你走了之后一切都会重回正轨。你会忘记这里的一切,我也一样。”

 

路飞就好像看穿了他那点私心,大大咧咧地安抚起他来:“那也不要紧啊,我会忘记这里的一切,你也会忘记,但我们最后还是会见面,在香波地群岛。”

 

说到香波地群岛,路飞就突然顿住了。他捏了捏眉心,说着:“我们认识是在两年前,如果是我那边的两年前,那么离现在大概还有....还有...”

 

他显然把自己给算糊涂了,罗看他思考得满脸通红,心下觉得好笑,问他:“我在你那边有多少岁了?”

 

路飞回答:“26。”

 

“所以是五年。”罗无奈地说道,“距离我们见面还有五年。”

 

有一阵风从海边吹来,裹着一些枯萎的草与树叶,从罗与路飞之间飞扬而过,又卷入了山洞的深处。

 

罗越过路飞的肩去看那些纷飞的枯叶。他看见那些枯叶打着卷往前飘,往深处飘,而那看起来与平时无异的山洞的深处,却因那些枯叶的到来而泛起一阵阵几乎不可见的涟漪,仿佛那里有一方立体的、透明的湖泊。

 

涟漪散去,那些枯叶没有落到地上。它们消失了。它们本属于这里,却穿过那个看不见的“湖泊”到了不属于它们的世界,正如一头雾水地从新世界跑来了北海的路飞。

 

亲眼见到了这样的奇观,罗仍然对此一无所知。有可能如同他所看过的书目所言,这里正发生着一些有关磁场与维度的变化。也或者人类从来都没有触及过时空穿梭的真相,如今他所看到的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但是罗此刻不在乎了。他不知道那个透明的“湖泊”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准备迎来一场告别。

 

路飞还在掰着手指头算着,按照罗的提醒计算是不是真的距离见面还有五年的时间。

 

罗站在他面前,往他手心里塞了两颗淡蓝色的药片:“这是去痛片,一片能顶15小时。但是副作用会很强,不到不得不透支身体来战斗的地步,就不要用。”

 

更多的枯叶飘过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一片折返。路飞低头看着躺在他手心里的药片,罗也低着头,看他头顶乱翘的碎发。

 

“臭小子,抬头。”罗低声说道。

 

路飞依言抬起头,眼底倒映着山洞的火光。罗缓缓地靠近,路飞的询问淹没在他的口勿里。

 

然后罗知道了原来这种粗神经的白痴也会脸红。

 

罗看着路飞耳朵隐隐透出的那抹红,一面悸动,一面又有些不是滋味。他想了想,对路飞说道:“听好了,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罗,我就是我,现在的我。”

潜台词:刚刚的主动也得算在我的头上。

 

罗说完就有些后悔,那简直坐实了他就是在和未来的自己较劲。

 

“我知道。”路飞大概也听出来了,他总能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他笑了起来,又说道:“说起来,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救我了。两年前,你在我最倒霉的时候把我从战场里救了出来,那时候我好像还不太记得住你。”

 

“后来你说,无论是什么时候,你都会作出一样的选择。”路飞的双眼里充满了镇定,又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我一直都相信你。”

 

========

 

路飞完全说不上自己是在哪一刻开始失去的意识。那仿佛是一场梦,梦里有夜莺,有粗糙的黄土,昏暗的山洞,以及山洞里的篝火。最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抵着他的背将他从梦里推到现实。

 

他便这样无端地确定,他绝不是被凯多的怒吼声吵醒的。而是被梦里的那一双温暖的大手。

 

那一波将他掀飞的攻击气浪大约已经过去了。路飞睁开眼时,罗已经半跪在了他的身边,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稳稳地支撑着他的上半身。

 

“你感觉怎么样?”罗的声音十分沙哑。路飞循着他的声音定睛去看,发现他眼尾泛红。他大概是飞奔过来的。

 

路飞试着活动自己的四肢,他很意外地发现,即使没完全躲过凯多的那一下攻击,他受得伤也仍没有想象中重。他的右腿很疼,但他稍微动了动便感受到,至少右腿的骨头没有出太大问题。就好像有谁给他治疗过了一样。

 

“还行。”路飞回答道。罗听见他说话了,明显卸下了一口气。

 

路飞的全身都在慢慢恢复知觉,疼痛也一并袭来,这也让他知道他还活着。

 

他也逐渐感受到一些异常——他摊开掌心,发现了两片淡蓝色的药片。

 

“这是.....?”罗也注意到了,“这是去痛片,狸猫当家的给你的吗?”

 

“乔巴没有给过我这个。”路飞仍然感到有些目眩,他发现自己大概有一点轻度的脑震荡。他便不为难自己思考太多了,只下意识问道:“我怎么记得是你给的?”

 

“算了,我先帮你收着吧。”罗从他手心里拿走了那两片药,“你还能站起来吗?”

 

路飞抬头看向罗时,罗正紧紧地注视着他。男人一如既往,嘴角紧抿,面庞冷峻有如刀刻,而那双眼睛此刻注视着他,眼眸里冷酷的暗金几乎就要被情绪给融成水,又宛如剔透的蜜糖。

 

罗看向他时好像一向都是如此。

 

罗看路飞不说话,便轻轻地把他重新放回到了地面上。他张开一只手,果实能力使他的手心之下慢慢形成了一小阵旋风:“我去看过了,我先把你转移出去,然后我.....”

 

“我能站起来。”路飞打断了罗。他抬起手,握住了罗的手,使罗不得不中断了正要开出的技能。他注视着罗的眼底,目光坚毅:“不用,我们一起。”

 

凯多正在向他们走来。罗将五指扣进路飞的五指间,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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